近日偶读余杰的《胡适:既开风气又为师》一文(《中华读书报》2000年1月12日第18版),觉得该文观点鲜明,语言流畅,而且针砭时弊,很有启发性。然而余文称历史学家罗尔纲为胡适的私淑弟子却令我不解。
“私淑”之说最早见于《孟子》一书。在《孟子·离娄上》中有“予未得为孔子徒也,予私淑诸人也”语。意思是说孟子未能亲受业于孔子之门,但就学于子思之徒,因而得闻孔子之道,并以之善沿其身(正如孟子自己所说:“乃所愿,则学孔子也。”)。《词源》在解释“私淑”一词时所引的便是这段话。而《孟子》一书中提及“私淑”并非仅此一处,《孟子·尽心上》中有云:“君子之所以教者五:有如时雨化之者,有成德者,有达财者,有答问者,有私淑艾者。”《四书集注》的解释是:“私,窃也。淑,善也。艾,治也。人或不能及门受业,但闻君子之道于人,而窃以善治其身,是亦君子教诲之所及……”可见私淑的含义正如《词源》中所指,“未得身受其教而宗仰其人为私淑”。因此,我们把那种未亲自受业的学生称为私淑弟子。
那么罗尔纲是否可以被称为胡适的私淑弟子呢?看完余先生的文章,即使不了解详情的人也会明白。既然罗尔纲“在胡适门下生活和学习”,而且余文又称“一生得胡适这样的老师,真可谓足以慰平生了”,又怎么能只算私淑弟子呢?《生涯再忆——罗尔纲自述》(山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)一书中,罗先生记述了自己在胡适门下学习、生活的真实情形。从书中我们得知,罗尔纲先生走上研究太平天国史的道路与胡适的指导分不开。罗先生在胡适家中学到了考证方法、治学态度乃至做人的道理。胡适不但对他的专题考证进行指导,还“亲自督责”罗先生,使罗先生“一句话都不敢苟且”。从这样的关系看,罗尔纲先生无疑是胡适的及门弟子。胡适不但是罗先生的“经师”,而且是“人师”。
在该书的跋语中,高增德先生在解释罗尔纲给他的信中所说的“师承问题”时写道:“罗尔纲作为胡适的门生,自1930年起,两次被留在胡适家中研究学问,亲聆教言。”这就进一步认定了罗尔纲乃是胡适名正言顺的及门弟子,而非私淑弟子。